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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磨坊的西班牙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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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磨坊的西班牙舞者》

兩個人移步到隔壁的咖啡廳。

梁女士的臉上還保持著剛才的震驚,與此同時多了幾分喜出望外。

姜既月把她是如何成為狗主人又是如何成為陸綏女朋友的事一五一十地據實說明。

梁女士最初是滿臉疑惑到後來逐漸釋然最後萬分欣喜。

她激動地問道:“所以你就是當初甩了他的那個小女朋友?”

姜既月尷尬地弱弱應聲:“嗯。”

“所以那個讓他中途回國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最後還臭不要臉、死皮賴臉追求的人,就是你?”

姜既月的整張臉早已漲得通紅,回答道:“是的。”

她羞愧難當,手指緊緊地攥緊衣服下擺,高考打鈴前的時間都沒此刻難熬。

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眼下只能暗暗在心裏記下一筆:要不是陸綏如此肆意妄為的偷梁換柱行為,自己不至於在未來婆婆面前擡不起頭,導致初印象稀爛。

她剛想起身鞠躬對不起。

就被笑聲給打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女士很少能笑到這種地步,笑得喘不上氣來。

姜既月木木地站在原地,道歉的話還在嘴邊,就被示意坐下。

“沒想到陸綏這小子居然有這種時候,真的笑死我了。”她換了口氣,眼中滿是喜悅,“小月,阿姨真的要謝謝你。是你讓我見到了他的另一面。”

說到這裏梁靜櫻的眼中浮起渾濁的水霧,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哀傷。

“阿姨,他原先是怎樣的?”

姜既月這才松了一口氣,毫無防備地問出了這句話。

她好像能從眼前這個優雅恬淡的女人中看到幾分陸綏的樣貌。

他的眉眼有三分像母親,繼承了那股子冷淡疏離,剩下的幾分硬朗挺闊約莫是肖他的父親。

但陸綏通身的氣質完全是他自己鍛造的,或冷若冰霜,或如沐春風,或生人勿近,或悲天憫人。

梁女士不知從何說起。

漫長的停頓之中,是無數次猶豫後懸而未決的嘆息。

梁靜櫻看向姜既月的眼神變得覆雜。

她的雙臂從放松的狀態變成環抱的姿勢,緩慢又坦然地說著:“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的笑意:“他剛出生的時候我也還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還處於事業的上升期,稀裏糊塗就成了母親。所以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情緒都很差,是產後抑郁。小陸綏就一直交給他爸和保姆帶,對此我一直很愧疚。”

姜既月看著她,默默抓住了那雙脫力的手。

仿佛也跟著回到了陸綏的小時候,而此刻她面對的不過是一個產後抑郁的無助女人。

梁靜櫻回握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個時候公司剛好在關鍵階段,我和他爸爸,每天都很忙很忙,所以就只能把陸綏交給了保姆帶,這樣持續了整整四年,這件事我一直恨到現在,午夜夢回時還能聽到小孩的哭聲。”

梁靜櫻完全控制不住決堤的淚水,姜既月連忙遞上紙巾,她的眉頭連同心臟一起被攥緊。

“他才三歲!他才剛會講話!他才剛會喊媽媽!他就不是愛哭的小孩!”

梁靜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個殺千刀的保姆,居然趁我不在家把一個三歲小孩關在房間裏,哭就拿針紮他,一直關到下午三點我們回家,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人!”

“她以為三歲的以前的小孩記不住事兒,不巧,我兒子聰明得很,一字一句都記得住,不僅記住了還一直烙在心裏,從那時起他就變得不愛講話,不愛搭理人。”

姜既月聽到這裏感覺心臟同桌子上的那團廢紙已經沒兩樣了。

梁靜櫻擦幹眼淚繼續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喜歡上了畫畫,起初我和他爸都很支持,覺得畫畫總歸能放松一下心情。後來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他開始長時間不說話,一個人靜坐著,隨後我們就有意識地禁止他畫畫,讓他出去與人交流。”

“結果那天他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一個人離家出走了。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限制過他做任何事,完完全全的放養教育。但是他爸爸死活不同意他學藝術,所以在大學時期斷了他的經濟。”

話至此,他那滿目瘡痍的童年也就慢慢鋪展在面前。

眼眶微微濕潤她胡亂地擦在了袖子上。

怪不得說畫畫救了他的命,怪不得那個時候馬不停蹄地趕去兼職,怪不得他在國外過得如此艱難。

袖子上的眼淚無法甩到心臟上,因為她摸著只覺空了一塊。胸前的空洞,被穿堂風刮骨而過,仿若北風吹過鐵絲網,生冷,銹跡斑斑。

她擡頭能對上梁靜櫻布滿血絲、充溢淚水的眼睛。

“小月,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所以希望你能在之後的日子代替我照顧好他。”

姜既月沒能想到這只是與未來婆婆見的第一面,如此推心置腹,真摯的囑托。

換做從前,她可能想都不想就直接同意。

但如今,她沒有點頭,而是異常堅定地回道: “阿姨,這個要求恐怕我答應不了。”

她哽咽著說道:“不管怎樣,母親這個位置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如果您覺得之前對他有很多虧欠,那之後的日子就請慢慢地彌補。我的存在無非是讓他在這個世界多了一份愛。”

目的很簡單純粹。

想要他擁有世上最好的。

梁靜櫻的瞳孔放大,呼吸變得短促,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看上去溫柔乖巧的小女孩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面對的可能還是自己未來的婆婆。

她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肯定道:“這小子眼光還真不錯。”

原先她一直覺得在兒子這段坎坷的感情生涯當中,這小姑娘寫下得不過是草草的一筆。遠沒有自己兒子付出的多,現在看來兩人般配的很。

姜既月聽到了她這麽說,得意地補充道:“我也覺得。”

兩人相視一笑,碰了杯。

“走帶你逛街去。”作為未來婆婆她肯定是要出點血的。

梁靜櫻女士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挽住姜既月的手腕。

越看越順眼,小姑娘的模樣生得頂好。她也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姑娘。

她的五官勻稱,比例姣好,不是那種一眼驚艷的類型,她更像一盞茗品,細細端看她的眼鼻嘴,會發現沒有一處不帶韻味。但比起古道破落藩籬的荊棘薔薇,或許幽深雨林中的喬木更貼合她,不借助外力去爭奪一片天空一米陽光。

那股神秘又能使人感到安定的氣息,是她見過的人當中最為獨特的。

姜既月實在推脫不了就給陸綏發消息。

【將盡月:你媽媽一定要給我買東西怎麽辦。】

【陸教授:收下吧,她的一片心意。】

她看著陸綏這個備註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幾天前陸綏突然打電話給她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先前沒處理好的舊桃花,索性就改了。

【將盡月:好吧,回家記得給我發消息。】

【陸教授:嗯】

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

拄著拐杖把飯菜端上了桌。

近幾天沈老有一些輕微的感冒,福慧園裏愈發冷清,只剩下伶仃的咳嗽聲和拐杖敲擊青石磚的聲音。

工地裏那些鬧事的都被拘留了,經過村支書和他的勸導,老人們也逐漸接受了這件事。

下鄉寫生的實踐活動接近尾聲,同學們需要布置一個小型展覽。

這幾天他和廖聽瀾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忙著指導布展的事宜。

“陸教授,這版怎麽樣?”學生拿著重做N版後的展板給他看。眼神中除了疲倦就只剩下破罐子破摔的釋然。

屏幕和鏡片閃著藍光,他指了指底端:“寫上小組成員的姓名學號,可以了。”

假設按照陸綏的標準,還有很多需要改,但他沒忍心繼續要求下去,就給他過了。

“註意展板尺寸,展會布在汾西村的文化禮堂。”

他又重申了一遍。

之所以嚴格把關正是因為,這次的展不僅與同學的實踐成績掛鉤,還能向村民普及美育。

即便大多數村民的想法很難通過短暫的一次展覽就改變,他也深信審美教育給人帶來的震撼是長久有效的。

他不僅僅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他可以是工人、是農民、是流浪漢……

他並非可有可無,藝術本身的存在就應該是令人愉悅的,徹底絕望的藝術本身就自相矛盾。

他的存在能讓人在最嚴酷的冬天依舊期待玫瑰的芳香。

……

陸綏的手機裏收到了一條信息,那是梁女士拍得姜既月的換裝視頻。

【梁女士:怎麽樣?我兒媳婦長得漂亮,穿什麽都好看。】

【陸綏:嗯,漂亮極了。】

【梁女士:這些我全部買下了。】

【陸綏:轉賬 】

她看了眼簡潔明了的聊天記錄,眼神暗了暗,他依舊是這樣,直截了當戳心灌髓。

明明是親母子,居然這樣陌生。

姜既月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說道:“阿姨,是不是快要到陸綏生日啦?”

“是的四月二十八號。”

“我們可以一起給他準備一個驚喜?”

她的眼中是欣喜加上一分不確定:“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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